《大地之歌》:中樂好?西樂好?中西樂好?


許多時候,看音樂演奏會,都不爆滿,是大眾不知道有這麼好的演出?還是香港人太忙而錯過了?如果這些入場券在表演當天來得及送給學校和社福團體,不用浪費空出的座位,是多麼有意義!

有人說:「在家聽CD,非常方便,何必跑去聽音樂會?」在家,只是單向地收聽,但去到音樂廳,你和樂團的百多人互動,和身邊的觀眾互動,指揮家還會站前一點,對你說笑,這些現場歡樂「電波」,可以躲在家裏感覺到嗎?經常困在家,容易變「宅人」,不如在晚上,找個演奏會聽聽,然後回家,倒頭大睡,爽極。

聽西樂團,坦白說,常常受西方頂尖樂團的影響,總是覺得有些「滿足位」,是本地樂團追不上。而欣賞中樂管弦團演奏傳統中樂,如清代的《彩雲追月》,當然會挑起熱血,但是,中樂的本質,本不是用「管弦」來演奏的,只是近代的中樂變種,把國樂管弦化,所以,聽完「豐盛」的樂器大奏,總覺得中國的音樂,美在意境,絕非結構和建造,所以心裏還是喜歡那孤清古箏的版本(https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WbCjceRPXyw )。

新近的「當下西樂」、「當下中樂」作品,很實驗性,有些過分「新潮」,但是我們聽音樂的,還是喜歡坐在典雅的演奏廳,享受傳統樂章的優美。聽那些「新潮」管弦樂,像坐在一個音樂的實驗室,有時候,聽到妙美的音符變了怪調,真為它們難過。

純是個人口味,我倒喜歡「中國風」的西方管弦樂,例如1958的《梁祝小提琴協奏曲》(The Butterfly Lovers https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5Egmjy8BbME ),又例如黃自的《西風的話》(https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tjImaRMRg9c&index=2&list=PLbid_ioXrGGW7dBhA6lhAUsGrMkItqtji ),它把精采的西洋樂風和中國特色二合為一,這些中曲西樂,多是近代人的作品。它們不是強把「中樂」改成「西樂」,因而變得不倫不類,而是在創作這些曲的時候,大師掌握了中曲的靈魂、西樂的精細,把兩者融和一起,表現了中國人的現代風貌。

剛剛在香港文化中心演出的《大地之歌》音樂會,大家看得非常愜意,它有管弦樂、獨唱、合唱、朗誦(負責的尹穗生寶刀未老,音色嘹亮,具穿透力,誰人的話劇要找人扮皇帝,非他莫屬),台上唱歌和奏樂的,擠滿了三百多人,陣容龐大,有香港青年交響樂團、音樂事務處青年合唱團、雅韻合唱團。指揮則有梁寶根、白榮亨等,而特別從台灣來的藝術家有呂麗莉、白玉光、蔣嘉文。

最叫人感動的,是有些樂章來自幾位地位崇高,已經離世的近代作曲家,例如大家熟悉的黃友棣(他1949年移居香港,1987年遷居高雄,他的名作是《當晚霞滿天》https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fbgQ4YshVAs)、冼星海(國寶級的《黃河大合唱》,便是他的代表作)、蕭泰然(台灣著名音樂家,喜歡他的《玉山頌》https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J9O4tEKLwFk ),還有張炫文(他2008年走了,一首動聽的《土地之戀》https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6MSDZZez7Gg,叫人懷念)。

當然,不可不提是香港優秀的作曲家梅廣釗博士,他是名演員梅欣的兒子,他學貫西樂、中樂、古典音樂、流行音樂等,港台紀錄片主題曲《吾土吾情》,是他的作品。如果論作曲家的「全方位」地位,在目前來說,便是梅廣釗,他滿頭白髮,我常常取笑他:「你樣子像日本音樂大師小澤征爾Ozawa Seiji!」溫文爾雅的他,笑不可仰。

演奏會中,獨唱和合唱的歌曲包括《紅旗頌》、《玉山頌》、《蒼松》、《美哉台灣》、《黃河大合唱》等,而梅廣釗的《大地》協奏曲(https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EERidWonBnw) (共三章:泰山、大江曲及長城故事),因為是本地作品,分外親切。另外一個欣喜的地方,是今次的演出,有年紀大的、中年和大批青年,他們齊心合力歌唱和演奏,開心投入。全場最「攞分」的部分,避不了是必勝名曲《黃河大合唱》(https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yp090Y9GGqw ),它1939年首演,1941年改寫成交響樂,歌曲慷慨激昂,是中國近代偉大的作品,未曾聽過這首歌,未算中國人!

唯一要改善的是場刊:封面還可以,內頁卻完全沒有美感,字體雜亂,和這美妙的演奏會,絕不襯配。

我對華人「西樂」的發展,有一個心望:希望聽到多些浪漫動人的樂章(男女私情、愛到濃時都可以)。中國人的傳統,要「文以載道」,於是藝術許多時變成人品修為、哲學思想、山河情懷等的表達工具,但太多了,則不美。武俠小說大師金庸說得好:「我寫的小說不會載道……小說、詩歌是用來抒發個人情感……」所以,如果華人的音樂作品,多些如Chopin浪漫綺麗動人的nocturnes(夜曲) (三十多歲的蕭邦因肺結核而死於巴黎,他失去年紀比他大的女友之後,把苦戀的失落化為激情的鋼琴),何其美哉!

今次,看到舞台過百的藝術工作者,很是感動,他們白天上班,晚上練習,願意為藝術付出,而那些還是大吃大喝、買衣服、趕夜場的香港人,是生命的失敗者?在香港看到漸多的年輕人做義工、忙運動、玩音樂,他們說話有內涵、生命有方向,能不為香港的未來而高興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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