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個你可能不想去東京台場,看紅爆國際teamLab Borderless媒體藝術館的理由


20-01-20

如果齊白石大師畫的活蝦,有一天成為海鮮市場的宣傳海報,會是何等糟糕。最近,吳冠中大師的《雙燕》被吹捧,恐怕它的翻版,很快掛在各地的庭園酒家。

從「少眾藝術」演化為「大眾商業」,過程總是這樣:藝術家創作了精采作品,畫廊及藝術館的同儕賞識,為他安排展覽,跟著藝術經銷人垂涎,開始收藏,然後,作品被拿去拍賣,高價賣走,傳媒接著大肆報導,於是黎民交頭接耳,讚不絕口,然後商場、演藝界、商品急找藝術家合作(劉德華找畫家曾梵志設計2018年演唱會海報,便是一個例子),最終,未經授權的冒牌貨湧現市場,一件美事炒成鬧市。藝術欣賞是自私的,當阿哥阿姐也激動地來襲,人人說懂,我們「孤芳友」只好離場。圈內人,從喜歡草間彌生到劃清界線,便是典型「鼻囊挖穿」的好例子。

潮流可怕的地方是猛然地,你望看左、再看右,都是同一樣的人,前面的人也看來一樣;但轉眼間,在潮流過後,大家立刻失蹤。

數年前,大家對於日本光影藝術團體teamLab的出現,興奮莫名,他們代表著科技和藝術的創意融合。幾年間,teamLab大量生產,除了東京台場的常設展館,全球大小地方,不斷設館:新加坡、上海、首爾、深圳都有,聽說日本富山縣甚至出現teamLab「公共澡堂版」,太可怕了。最近,teamLab去了四國,主辦「teamLab高知城光之祭」,又再展出「浮世繪的藍色波浪投影」,這個「藍色波浪」,我在不同地方看過三次,「超粉」都會膩。

那麼,teamLab的台場常設展館(坐地鐵到新橋站,轉單軌列車到青海站) 值得去嗎?這展館已是世界旅遊熱點,來自各國的遊客太多, teamLab在不遠的地方叫「新豐洲」,立刻設立一個分館,叫「teamLab Planets TOKYO」(特色是其中一個廳,觀眾幻看到腳部被水淹蓋,彩色錦鯉在游,當魚碰到腿,立刻化成花瓣四散) 。teamLab這般「紅」,還是不要「執輸」,好歹飛去東京看看。

為什麼要叫「Borderless」(無邊界)?因為它在約10,000平方公尺的地方,共展示數十個作品,還故意不提供參觀路線,要觀眾自己摸索,展區和展區之間沒有劃分,在不知不覺中,觀眾從一個空間走進另一空間,故此叫borderless,有些作品和作品的內容,亦沒有界線,例如一色幻彩,會四處走動,從一幅牆移向另一幅牆,寓意是人和藝術,藝術和藝術之間,不應設界。

這些商業媒體藝術展覽,一般有七大技倆:光影投射、斑斕色彩、互動好玩、激盪音樂、鏡的倒影、大量道具(例如螢光繩索、汽球等),最後,還加入兒童遊戲。計算精準的teamLab,完美拿捏這七種方法。

舉例來說,有一個四面鏡房,吊滿數千個漸變顏色的燈泡,你置身其中,如夢似真,最適合「打卡」留念。

另一個是幻境森林,在美妙的音樂襯托下,瀑布般的燈光四處流動,像繽紛大自然,舉目是水、花朵、小動物、螢火蟲。

「運動森林」則是蠻有創意的運動空間,在影像的五彩中,家長可以和小孩一起跳彈簧床、盪鞦韆、攀石。

我最喜歡的是一個抽象的蓮花池,蓮葉是雪白色,高高低低,成千上萬,大家漫步塘中,跳進仙境。

最作怪的玩兒,是一個光影茶座,它虛擬神秘,遊客可以一邊喝茶,一邊欣賞光影變化,然後拿著手機,顧影「自拍」。

teamLab東京展覽現在是「潮人」朝聖的地方,如果你沒有去過,會否丟臉?讓我給你六個藉口,可以解釋為什麼不想看這展覽。

年紀大的、視力不好的,真的可以不去,因為它沒有清晰的通道、明確的指引,許多地方,一片「黑媽媽」(廣東話,黑漆漆的意思),不跌低也怕撞到別人。

不管teamLab放了多少件展品,這些利用光影的東西,英文諺語說得好「if you have seen one, you have seen them all」(「見一件,等於見十件」),我已經看到麻木,你呢?

teamLab的作品,以「打卡」為主要目的,藝術深度不高,思考價值亦比他們所稱的低很多,當然,製作和技術是精美,視聽效果是驚人,但是,絕對不應視作為高層次的藝術品去膜拜。

我喜歡「互動」的裝置,teamLab的東西,有些會互動,例如小朋友畫些圖案,然後電腦會貼上屏幕,當圖案在走動,大家拍掌,但是其他藝術作品,「互動」的成分都不強。

看畢整個展覽,起碼要三個小時吧,但是,許多地方都不設座位,軟骨頭年紀的,雙腿累了,也只能坐在地上。

由於參觀者眾,絡繹不絕,服務員態度並非友善,笑容欠奉,只關心遊客有沒有阻擋走道,我走近排隊的地方,也被趕走。有一個「燈海」的展廳,管理的小姐怕大家停留太久,當人們一踏進房間,她已經不停大叫「快點離開」,勃勃興致遇上一盤冷水。

十年來,由於電腦科技發達,利用科技的藝術概念,一天比一天多,這是未來的大趨勢,不過,和設計家一樣,不懂電腦的藝術家,以後工作起來,會遇到重重障礙。當然,有部分仍然堅持拿起畫筆,在紙上發揮,但是,市場畢竟貪新忘舊,藝術便是創意,誰先採用新的電腦技術、新的物料、新的組合,誰便先打響名堂,teamLab就是這樣在國際爆紅。

藝術家有三種:有些堅持傳統,有些如teamLab活在當下,最後一類是從傳統走到當下,你看到他當下的作品,卻感受到他深厚的傳統根底,這一類人,才是我心目中的英雄。香港有沒有好的例子?恐怕是七十年代的許冠傑,當時他年輕英俊,香港大學的天之驕子,是女生眼中的萬人迷,一天到晚「夾band」,玩西洋音樂的他,突然寫了一首歌曲,洋化的他竟可用文言文寫詞「曳搖共對輕舟飄,互傳誓約慶春曉,兩心相邀,影相照,願化海鷗輕唱悅情調」,這首歌叫《雙星情歌》,儒雅動人,嚇了大家一跳,於是許冠傑走紅,從此成為香港的不滅「歌神」。

為什麼「歌神」這般西化,卻有良好的國文基礎,因為他來自一家注重中西傳統的男校:英華書院,「英」和「華」便是中外文化融合的意思,是這家百年老校的宗旨。還記得當年沒有足夠的男生在中六挑選英國文學,開不成一班課堂,但是,校長認為男生也要學習文學,於是把他們送去附近的女子瑪利諾修院學校上文學堂,做「女校男生」。每年,有一批沒有煩惱的男孩子畢業,站在山腰,有些向上爬,有些走下坡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