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-08-19
最近,鄭秀文的《2019 演唱會》在紅磡體育館大玩頂級的media art(媒體藝術或叫新媒體藝術)。誰料接著的容祖兒《Pretty Crazy演唱會》更瘋狂,不只是頂級,是世界級的媒體舞台。這樣下去,以後的紅館巨星,如何「收科」?如果還是平凡見慣的舞台來迎賓,觀眾願意「收貨」嗎?可是,世界級媒體藝術的裝置往往千萬元以上,誰來「埋單」呢?
時間殘酷耶?二十年前,祖兒(Joey)只是一個馬鞍山的快樂小女孩,1999年出道,入行已二十年,她1980年出生,令我想起另一個在1981年出生的外國天后Britney Spears。Britney早靜下來,祖兒這位香港樂壇天后仍然精力充沛、生氣勃勃。流行紅星有三種命運:有些紅了一陣子,便「乾塘」,然後消失;有些紅了後,會躲起來—段日子,然後以新面貌,再現璀璨,鄭秀文便是第二種;第三種便是容祖兒,獨步單方,長做長有,和時代每一刻都共步。
至於今天容祖兒演唱會的舞台設計師,叫Es Devlin,行外未必知道她的「巴閉」,行內人都知道Devlin是英國的舞台設計天后,威猛到聲震屋瓦,她曾參與設計2012年倫敦奧運會的閉幕禮。她住在倫敦,經理人卻在美國洛杉磯,是紅星麥當娜的前經理人。Joey為了慶祝入行二十年,想找Devlin為香港的演唱會帶來突破,但是,過程並不容易,因為Devlin是國際「神級」,故此,Joey和演唱會的策劃及總監Alex Fung要飛去倫敦,再花了個多小時去到Devlin在倫敦郊區的家,亦即是她的Studio見面,多次接觸下,才能用誠意打動Devlin。Devlin首先要了解Joey的風格和目的,滿意後,才願意「洗濕個頭」。
Es Devlin 1971年出生,是倫敦卓越的舞台設計師,Central Saint Martins畢業後,曾在國家劇院工作,獲得三次Oliver Awards的榮譽及國家OBE勛章,最近更為2020年杜拜世界博覽會的英國館,負責設計。在演唱會方面,Devlin非常利害,她曾為Beyoncé、Kanye West、Adele、Pet Shop Boys等設計舞台。年輕時,Devlin還是美女一名呢。
今次容祖兒《Pretty Crazy演唱會》充滿理想,把觀眾帶去國際視野。這次驚人的舞台影像,是唸藝術的學生不可錯過的;如無意外,Devlin的設計地位將會是明天的「西太后」(Vivienne Westwood).
Devlin曾經說:「童年對設計師太重要,我長大後,許多設計,都是童年的一些意念孕育出來的。」她又說:「生命只有一次,工作也要滿足自己,每次設計,我把客人和自己的要求放在一起,然後問:如何平衡?什麼是他們需要的?什麼是我有興趣的?如果一個項目只是滿足客人的指示,那便不妙了!」
近年,Devlin的設計帶有建築的風格。今次,容祖兒的舞台設計,便是一個球狀物體,放在中央,我抬頭望上去,恍似十多層樓高的圓形太空船,又似DKNY「Be Delicious」的巨型香水瓶,也是叫人目瞪口呆的美麗「雕塑」,如一座科幻堡壘。Joey認為:「作為表演者,看到觀眾開心拍手,我們比觀眾更開心!」
Devlin的概念是:紅館是一個四面的舞台,許多時候,表演者變成只是一「點」,舞台上面的吊置如何變化,都未能和表演者共融為一體空間,故此,她設計出這一個球狀物體,Joey的表演主要在球體裏面,作為一個superstar,她便可以取得全場的焦點。不過,Devlin的概念出來後,嚇了Alex和Joey一跳,因為要製作這件巨鑄,所費不菲,還有力學計算,絕對要精細準確,幸好,近年有了電腦的幫助,才可以做到這般震撼的效果。另外,香港沒有這麼大的地方來砌建這個球體,只好在內地模擬紅館及球體裝置,大家綵排妥當後,才在香港重新裝嵌。
巨型球體是二十四個大小不一的圈環所組成,每個圈環由多條鋼繩結合,然後掛上LED燈,再相連大量電線和電路板,工程艱巨得要命。不過,一切都是值得的,當觀眾看到環狀裝置變化多端,有時是兩個半球體、漏斗形、蛋糕狀、多個光環狀,以至內外分體,再加上不同閃亮圖案,興奮得嘩嘩大叫。
最近十年,媒體裝置藝術已經變成藝展和表演的主流,什麼是媒體裝置藝術?它是應用了新科技的藝術裝置,新科技包括數碼技術、電腦設計、互動設備、感應裝置、發光二極管、3D打印等等先進領域;媒體藝術有別於傳統的顏料、畫筆、帆布、印刷等美藝東西,它是人類科技在電腦出現後的技術突破。
在香港,媒體藝術得以發展,要多謝「教母」鮑藹倫(Ellen Pau),從理工大學畢業後,她便致力推動媒體藝術。1986年,她成立媒體藝術組織Videotage。在1996年,她更組織國際媒體藝術節,叫Microwave。在八十年代,人人以為拍拍錄像帶、在Wang電腦設計遊戲,便是「媒體藝術」的時候,Ellen真的有先見之明,預測到數十年後的今天,媒體藝術會有驚人發展。
十多年前,我和杜琪峯導演在藝術發展局負責電影和媒體藝術,在一次的諮詢會,Ellen氣沖沖地問:「兩位只是照顧電影,你們為什麼忽略媒體藝術?」結果,我倆爭取到政府每次給了百多萬,做了兩次「公眾媒體藝術示範」:第一次找了加拿大藝術家Rafael Lozano-Hemmer,在尖沙咀的文化中心外牆,玩了電腦燈光投射的特效;第二次在香港藝術館的前面空地,邀請了英國的團隊,叫「UVA」,他們做了數枝可以和觀眾互動的巨型變色燈柱。經過這兩次的「演出」後,媒體藝術開始一步步廣為人知,加上地產商在建築物外牆的應用(如西九摩天大樓ICC),媒體藝術終於在香港植了根。
香港的未來媒體藝術發展,道路依然崎嶇,因為像Joey這些大型演唱會的應用,不是經常發生的。要廣泛推動這門藝術,有六點難處:第一,香港的媒體藝術,不是國際領先的技術,故此,常會「技不如人」;第二,我們的應用不多,人才自然也不多;第三,大型媒體藝術,往往造價昂貴,不是個別藝術家能夠負擔的;第四,不比一幅畫,可以收藏在家裏,許多媒體藝術裝置,都是大型和戶外的,於是買家或收藏家亦不多。有時候,見到如容祖兒演唱會的Es Devlin作品,演完便是拆掉,多麼可惜;第五,這些裝置的維修成本也不便宜;最後,媒體科技一日千里,今天的技術,明天便被淘汰,例如當年「UVA」的裝置,在今天來說,簡直「小兒科」。希望很快香港出產自已的Es Devlin。
我記得有個藝術家告訴我一句話:「我們現代人,都是在森林參加選美的猩猩。」但是,誰願意困在科技森林,慘受物競天擇?不過,科技現實往往這樣,所以當我經常要請教年輕人如何應用手機程式,我知道自己絕對沒有能力去玩媒體藝術,叔叔我大江東去,真的悲從中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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