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6-09-21

男人看男人，和女人看男人，不一樣的。

在「陰強陽弱」的香港，女人愛「脂粉男」、「小鮮肉」；男人，卻喜歡不打不相識的好兄弟，要man、不婆媽、可信賴；特別是一起運動的「死黨」，體驗「奧林匹克體育精神」：互相理解、友誼長存、團結一致、公平競爭。方力申便是這樣的一個男人，兄弟們喜歡的一個「巴打」。

方力申(Alex Fong)，又被稱「飛魚王子」，在St. Joseph’s College唸中學。2000年，他代表香港參加悉尼奧運，創下200米背泳及400米個人混合四式的香港紀錄，21年後，才被年輕小子打破，Alex激動：「好開心，香港有新人輩出！運動員的成就，都是血和汗換來的，我們能夠出人頭地，是所有香港人的光榮。今年何詩蓓在東京奧運取得歷史上第一面游泳銀牌，我在鏡頭前哭了，是為運動員們感動！」

我問：「2019年，你用了約10小時43分，以快速自由泳環繞香港島一圈，完成45公里海游，比陸上全馬的42.195公里還要長；「陸馬」已不容易，你更要在水裏爬動，打破前人的紀錄，又為了什麼？」Alex專業地：「當然為了慈善籌款，第二，為了挑戰自己的鬥志，海泳受到天氣影響，日曬雨淋、海浪撞擊、視線受擋，還會脫水、中暑、反胃、嘔吐。雖然退役十多年了，我希望喚起更多香港人，和我一樣，仍有一份鬥志！」我說：「這也是水滴石穿的毅力！」

方力申真人比上鏡更英俊，好一位「金童子」，說話溫文、清晰、大方，語氣像二十來歲，充滿正能量。很多藝人喜歡慣性遲到，他早15分鐘，端正的坐好，因為要拍照，我叫他弄頭髮、化好妝，他自己花費，一一照做，每寸頭髮都小心扭過。而且拿了衣服來更換，訪問在The Helena May，沒有更衣室，只有共用的洗手間，他二話不說，自己拿起白T-shirt，走到廁所，不麻煩，不做作。Alex點了一盆點心，給大家分享，但他吃得很小，看得出只是照顧大家。

香港八十年代至今的體育專家陳尚來(Owen Chan)，剛剛跟Alex在東京奧運一起做報導工作，他對方力申拍掌叫好：「Alex 15歲時，我已認識他，又乖又禮貌，紀律以嚴，盛載『永不放棄』的男兒氣概。你知道嗎？我們是普通工作人員，只住2星級酒店，Alex可以住更好的酒店，但是他推掉了，說：『為了工作方便，我和大家住同一幢酒店吧！』日間，他和大家不分彼此，肩負採訪工作，幫忙搬抬攝影器材；晚上，和我們一起吃杯麵，在酒店的走廊『吹水』，哈哈，還被管理員驅趕！」

方力申唸書和游泳的少年時，已經被影視圈看中，為「香港電台」拍攝電視劇，離開St. Joseph’s College後，他去了美國費城的Germantown Academy唸書，那裏的學術成績和游泳訓練都有名，但金牌藝人經理人Paco(黃柏高)深信Alex是可造之材，極力說服他回港發展演藝事業；剛巧，香港大學取錄了小方，唸會計及金融。Alex看似困窘：「我父母聽到我要做『明星』，緊張得天翻地覆，首先，他們覺得娛樂圈是『大染缸』，怕我學壞，此外，他們因為命運崎嶇，未能讀大學，很想我和弟弟好好唸書(方力申的爺爺、爸爸和弟弟方圓明，都是泳將，弟弟現為律師，在國際事務所工作)。」

Alex告訴他們：「回香港發展和就讀港大，可以『體育、大學、藝人』三線進攻，不是很理想嗎？不過，告訴你一個人隱事，其實，當時我考慮到自己的身高、體型、手腳等外限因素，擔心在泳界的進步，已到了一個臨界，如是這樣，不如『換跑道』，轉向娛樂圈成長。」

我尋釁：「為何不跟爸爸學做藝術買賣？」Alex的父親方毓仁，是我們藝術圈的名人，他本身是畫家及畫廊老闆，籍貫雲南大理(許多人以為方力申為北京人，其實他媽媽才是)，外貌有『型』瀟灑。方老代理已故大師吳冠中的畫作，30多年前，才數萬元一幅，聽說吳的油畫《周莊》在2016年拍賣，以二億多元的天價成交。Alex裝作生氣：「當藝術是一門生意，你要『有買有賣』才可以生活，畫廊已經賣掉的畫，何來賺數億元呀？」我黑色幽默：「唉，那你介紹父親的客人給我認識好了！」

Alex很會談天，像搓乒乓球。我開玩笑：「你一定對娛樂記者，『甜』得很！」他百般滋味：「我們是閒聊，才有話題，但是，得承認自己不強於應對傳媒，他們會直接問：『有沒有「料」要報，自己說吧！』或是叫我談及另一個藝人的新聞，雖然身為藝人，但我對娛樂消息不太關心，突然要comment，哈，不知所措！在這演藝圈，沒有話題，不易引起別人關注，只好繼續學習吧！」

我關心：「做藝人是很被動的，要等工作掉下來；你未來的路，如何走下去？」他想想，也想不出來，淺笑：「也許如做運動員一般，健健康康，正正常常，做好今天，才有明天；而明天，恐怕是今天的路所走出來的。」

唉，香港虧欠了如方力申這般正派的「優質」藝人，應該讓他大紅大紫。他開玩笑：「我正派？我拍葉念琛導演的電影時，內容不是濫交，便是拋棄女友，但當時這些題材有票房。許多人以為我就是這類人，有沒有漂白水可給我『洗底』？」

我尊敬摯友Ophelia姐姐在生的時候(她是張國榮的好姐姐)，說過：「我環顧今天，找一個藝人，他的一舉一動，有着我弟弟的『官仔』氣質的，恐怕是方力申，他斯文、有學識、笑容可掬，長輩都喜歡這種風度。」十多年前，民政事務局在油麻地榕樹頭搞了一個露天音樂會，邀請了Alex，晚上，天氣酷熱，揮汗如雨，他站着兩個多小時等候演出，沒有怨言，工作人員說：「這才是真正的『教養』！」

我打哈哈：「Alex，你是『好老公』類別，應該很多人找你『相親』吧！」是這樣的，和Alex同期的歌影雙棲藝人有謝霆鋒、林峯和關楚耀，他們去了內地「搵食」。感覺來說，性感的謝霆鋒是「男朋友」型號，林峯是「男朋友加上老公」的目標，壞壞的關楚耀是「casual date」的對象。Alex解釋：「我有往內地工作，但是，仍以香港為家，因為我愛隨時看到父母的溫馨感覺，那感覺讓我『完整』。如要『全情』發展，最好移居內地，天天在那裏碰機會，但我想以香港家庭為重，故仍在思量中。」

這時，坐在身旁的Owen插嘴：「我知你想說什麼，Alex是『好老公』的典型！」我笑：「『好老公』比其他三類演員吃虧！」Alex立刻扮鬼臉，給Owen拍照，嘗試「亦正亦邪」吧，看來像個「baby man」。

Owen說：「不知道為什麼，運動員是好老公，但是當演員，好像都很艱難。歷史上，有六十年代的雷煥璇，七十年代的葉尚華和何容興，八、九十年代有張國強、鄧浩光、鄭浩南，都發展平平。」我嘗試理解：「首先，觀眾先入為主，脫不掉對『運動員』的有色眼鏡，覺得演戲只是他們的副業。」Owen接着：「也許運動員一般都正派，未敢演得太壞，破壞形象。」我再猜：「運動員嚴守紀律，同時習慣控制情緒，因為比賽時，情緒一失控，便陣腳大亂，很難奪標。有一位名演員曾經告訴我：『心理太平衡、情緒太穩定的話，不易應付演員要突然爆發情感的需要！』」這觀點很奇怪，方力申坐得規矩，在思考。

突然，Alex自首：「我一直喜歡演戲，內心裏，體育和演戲同樣重要，也許以前我比較被動，此後，我要為『運動員』打破你說的常規！」

運動員，追求體能爆發，在比賽勝出那一剎那的光輝；演員，卻要把內心的激情不斷燃燒，照亮每一部電影。前者是火炬，後者是蠟燭，兩者都同樣短暫而浪漫。

不過，我等平凡人，只是地上的灰燼，隨風繚繞，傷心人別有懷抱，膽顫心驚。一個運動員當演員，起碼賺了兩個美麗世界。我們過着單調的日子，從來，沒有屬於自己的舞台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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