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者古德明解釋：invention和innovation這兩個字都可以解作「發明」，但是invention指創造前所未有的東西，而在現有的東西進行革新，則是innovation；怪不得曾擔任香港理工大學「social innovation」中心總監的葉長安(Alvin Yip)會把始於1904年的交通工具「電車」，革新成為「移動文化會館」。

任何創新事業的成功，四者缺一不可：態度、能力、資金和運氣。

做事情，不怕「九死一生」，才是正確的態度，那些「草莓身，玻璃心」的族群，注定失敗。

能力，可以是天生的，也可以鍛練得來：多些失敗、多些挫折，便會強壯。香港人把做生意輸光的錢，叫做「學費」，就是這個意思。

籌集資金，臉皮要厚，別人不賞面，只好拿出自己的積蓄作投資，經過屢敗屢戰，才學會金錢的遊戲。

幸運便是百分之一的成功率，就如賭輪盤，輸了立刻離場，則永不翻身，創業要「磨爛蓆」，抓著一線生機。

創業這般辛苦，搞創意產業更是加倍吃力，問Alvin為什麼，他說：「為了夢想，為了使命！」

近期上映的《魔法保姆》(Mary Poppins Returns)，它是1964年同名電影Mary Poppins的續集，講一個具有魔法的保姆，如何鼓勵一家人追尋夢想，其中有句話：「換個新的角度看事情，新的事物便會產生。」太對了。

Alvin說：「香港百年電車的意義還在於它是交通工具嗎？現在有了地鐵、巴士，答案當然不是，如果政府明天要拆掉電車，市民會大聲反對說『電車是香港歷史和文化，不能消失！』，換了這個新角度，從『社會革新』(social innovation) 來看，我的想法便是把電車變成『文化會館』，讓大家一面坐電車，一面可以看畫展、或聽音樂、品嘗美酒……那是多麼美好的全新體驗！」

這個心心不靜的小子，花了數年時間，去構思、集資、和電車公司商討、建立團隊……終於夢想成真，他把五部電車改裝，成為移動的文化會館。

他在這些電車會館舉辦了學習班、文化沙龍、音樂會、展覽等，我參加了其中一個聚會，感覺很特別，疑幻似真：當電車行走時，華燈初上，人們熙來攘往，他們近在咫尺，卻是和我絕緣，大家躲在電車內的溫暖沙發，一面喝酒，一面談環保，出游從容，化而為鳥，不知「人間何世」？當然，要電車成為市民所接受的文化場所，還有一段漫長的路。

Alvin認真地：「舊的東西不用消失，我們香港的許多舊文化，都是好東西，但是舊的東西隨著年月，漸漸和時代脫軌，我們不可以一句『老餅』，便把它滅掉，如何把舊東西改良和活化，是年輕一代的使命。」我和應：「舊的東西不革新，我還可接受，但是最可怕的是有些人拿出舊的東西，卻自以為『新派』。例如有些紅封包，封口處仍然印著『神奇自動魔術貼』。我最近參加了一個活動，要大家伸出代表勝利的『V型』手指，還要大叫『yeah』，表示『潮』氣，真的反應不過來。」

Alvin接著說：「今次這個項目，使我最興奮的感受，是『新人』和『舊人』、年輕人和老前輩，原來可以共存，而且合作愉快。我們把電車重新設計，但是施工的，要靠一些在電車廠工作了數十年的老師傅們，無論木工、鐵工、電工，他們既優秀，也經驗豐富，沒有他們，這麼浪漫的文化會所，是不會『出生』。」我笑：「對，你看看那木造廁所，漂亮得不敢使用！」Alvin說：「香港約有164輛電車，如果有一半是『移動文化會館』(https://circustram.com)，對香港的旅遊和文化產業，帶來巨大的裨益呀！」

我問Alvin創意的靈感從何而來，他答：「填鴨式的教育，折磨到一個人因循苟且，只按『常規』來思考，於是社會的各方面，停滯下來，而創意事業，便是不按常理來思考，但卻要務實地執行，把夢想成真。」我追問：「你鼓勵年輕人創業嗎？」Alvin說：「年輕人可以多點『天馬行空』的思考，但是不用急於創業，因為他們還年輕，仍要學習吸收，反而香港的中年人太自滿和保守，我們這些四十歲的人，其實最適宜創業，我們有經驗、能力、關係和資金，這是創業的黃金年齡，可惜，很多人只懂往上爬，而忽略了身邊很多開發的空間。」

我開玩笑：「前陣子和朋友馮康聊天，他為中文大學開辦一家充滿創意改革的醫院，我曾經提出，有沒有可能在醫院內經營一家如日本電影《深夜食堂》的麵檔，它主要目的不是提供食物，主理人利用這地方協助病人的家屬解開心結，才是功德無量的手段。數年前，我的至親在深夜走了，一個人悲痛地步離醫院，如果有一家『深夜食堂』，讓我可以躲進去聊天療痛，那是多好！」

Alvin點頭：「做創意事業，思考更要『立體』，用多角度的考量，放在一起，作出取捨。以電車為例，如果單從利潤出發，而並不是考慮一個文化的空間，那麼永遠不會達至理想的結果。又例如管理方法，如果你單叫同事聽命，而不從他們的角度想想，到底他們享有多大的創意空間？那麼，產生不了優秀的團隊。」我說：「創意產業便是要『捨易取難，以虛為實，以變為恆，為別人所不為，能別人所不能』，但是，習慣跟風投機的香港人，又有多少個有這份傻勁？」Alvin說：「香港未來的方向要定位準確，定好了方向，大家有一致的價值觀，然後，一個人影響另一個人，修成正果可能是十年後的事情，但是，如果香港是我們的家，那又有何相干呢？」

Alvin的名片，弄成一張電車的車票，你看：那便是創意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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