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們唸書的年代,大家喜歡買美國電影的「配樂」唱片(那時候叫做「原聲大碟」(soundtrack)),近年,已經很少這些電影配樂的CD,問唱片店(還有一家老店在文咸東街)老板為什麼,他說:「買DVD,或上網看電影,已聽到電影音樂,誰會買一張CD,放在寸金尺土的家?」
日本音樂大師久石讓(Joe Hisaishi)上一次來香港演出已是2010年,至今差不多八年。現在,又再度和香港管弦樂團(Hong Kong Philharmonic Orchestra)合作,門票一推出立刻爆滿,更出現嚴重的「炒黃牛」,成為大新聞。
今次演奏會分開上、下半部,港樂團用90人大樂隊上陣:上半部叫《The East Land Symphony》(東土交響曲),由五個樂章組成,並有女高音獨唱,這部分的音樂是比較嚴肅、哲學性,帶出思考(例如佛家「無常」的思想)、社會現象(例如日本人昏亂的世界)等等。音樂充滿複雜的元素(例如「簡約」(minimalistic) 和「序列」(serialistic) 音樂所產生的不和諧)、矛盾的動機(例如要觀眾同時感受到「悲劇」和「喜劇」的生命)。
上半部的音樂是新派和沉重,對於聽慣西方古典音樂的一般樂迷,未必接受或消化得來,而久石讓最初表演未入佳境,顯得拘謹和內斂,觀眾只是好奇樂章如何發展,談不上很大的共鳴。擔當女高音獨唱的鄺勵齡(Louise Kwong),是香港中文大學和荷蘭等音樂學院的畢業生,她的歌唱技巧不錯、聲音動聽,只是表情和肢體語言比較平淡,魅力和感染力有待改善。
音樂會下半部則是輕鬆、大眾化,與眾同樂的「賣大包」時間。在久石讓漸入佳境的指揮下,渾身「讓」子彈飛,演奏了大量的電影音配樂組曲,例如為導演北野武(Takeshi Kitano)所寫的《青春》(Mladi)組曲、宮崎駿(Hayao Miyazaki) 電影《天空之城》(Castle In the Sky) 的樂曲,還有電影《千與千尋》的鋼琴獨奏曲(久石讓彈鋼琴,是不看譜的),叫《One Summer’s Day》。由於這部分多電影配樂,久石讓的音樂充滿戲劇性和「畫面性」:夢想、溫馨、刺激、愛情、歷險,應有盡有,由於這些電影,大家都耳熟能詳,觀眾反應自然好,完場時,他們激動地站起來多次鼓掌,向久石讓致謝。
我四周看看,所有座位百分之百坐滿,而且一家大小、老老幼幼來看的盡目皆是。香港的小朋友愈來愈有教養,有些只有幾歲,卻未有發出半句吵話,也留意到觀眾穿什麼,許多只是「街坊裝」,很明顯是因為這些日本漫畫電影深入民心,老百姓也不想錯過親身觀聽的機會。坦白說,到場的老人家不多,不過,看到年輕新世代家庭,重視文化藝術的培育,我感動非常。
但是,主觀地:我對電影配樂,並不「熱粉」,無論電影配樂多好,始終是「輔導」影像的作用,在音樂充分表達方面,藝術家受到一定的限制,而且,多聽了,便會發覺有一定的秩序(例如故事的高潮和低潮位)和公式(例如激情後柔情,柔情後又激情的音樂),都是要「張開眼睛」,而不是「閉上眼睛」的音樂!
看完久石讓音樂會,有幾個想法:香港的觀眾實在喜歡「名牌」,特別是外國的名牌,所以,香港的藝團要多些和外國名牌cross over ,才可以吸引多些觀眾,增大本地市場;而且,多些和外國的著名藝術家合作,既是一種交流,亦是一個學習,這樣,才可以提高香港藝術的水平;此外,「雅」和「俗」其實可以共存的,一個藝術家辦不到,只因實力未夠好。你看看久石讓:嚴肅音樂和通俗音樂,都把握得出神入化,但是他沒有自視過高,仍然努力地接近觀眾,例如一面指揮、一面彈鋼琴,讓觀眾感覺特色和新意。
音樂會的場刊,關於樂章的介紹部分,久石讓親自用日文執筆,中英兼備,帶領觀眾如何欣賞他的音樂,凡事親力親為。我看到場刊的「久石讓」三個漢字,非常雄健有氣質,問港樂團的Vennie姐姐,是誰設計的?她說:「久石讓自己私人提供的!」大家看:日本人的認真,嚇我們一跳,連名字的形象和感覺,亦要嚴格執行。
久石讓和香港的音樂偉人顧嘉煇共同之處,是兩個個子不高、樣子和行為帶點可愛、創作精力旺盛,而配樂和主題曲,也曾是他們工作的重點。如果有一天,久石讓演奏顧嘉煇大師的音樂,那一定會再爆出「搶飛」熱潮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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