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星光奇遇結良緣》――浪漫電影的程式


造夢,其實不浪漫,因為夢境不會成真。

講未來,太玄虛,沒血沒肉的東西,也不會浪漫。

現實,或半夢半真的處境,才會浪漫。英國作家Mary W Shelley說過:「我們感受不到的,便是不真實的世界。愛、希望、歡愉、悲傷、淚水,才是我們的生命、我們的真實世界。」看電影時,觀眾在這方面尤其嚴苛:一部由頭哭到尾的電影,仿似用洋蔥刺眼,我們覺得老土,不會浪漫;男女主角甜蜜如西瓜、不吃人間煙火,一天到晚開開心心,我們覺得騙人,也不會浪漫。

日本電影《星光奇遇結良緣》(Color Me True)譜出觀眾心目中的永恆浪漫:俊男美女、部分黑白、部分彩色、情節有古有今、有夢幻、有真實、有歡笑、有悲傷、有相聚、有死別……觀眾看的時候,好像有人送上一枝芬芳吐艷的玫瑰,離場時,彷彿心目中的男神或女神,輕柔地向你吻別。

這部浪漫電影的導演是武內英樹,他拍過《交響情人夢》、《羅馬浴場》等充滿創意的電影,今次的故事,「純真」加上「純愛」:1960年,年輕的牧野(坂口健太郎飾演)在片場當助導,他所單戀的女神,是在附近一間古老殘舊「浪漫劇場」戲院,重複上映的一部30年代黑白電影《調皮公主與三獸士》裏面的美雪公主(日本美女紅星綾瀨遙飾演)。有一天,奇蹟發生了,電影中的美雪公主竟然走出銀幕,和這戇直可愛的牧野談戀愛,但是這美女仍然如電影中,只有黑白顏色的一個人,她來到這彩色現實,如何不被人發現?在這同時,片場老闆的優雅女兒塔子也愛上了牧野;到底牧野選擇一個深愛的幻象女神,還是一個現實中的淑女?不過,美雪此時告訴牧野:「我愛你,但是我有一個大秘密,故此不可能跟你在一起,除非……」

浪漫感人的電影,總有生離死別,活人和活人的愛情比比皆是,不值一提。人和鬼的愛情是第二類,如《再世紅梅記》(書生愛上女鬼) 、《倩女幽魂》(女鬼愛上書生)、《胭脂扣》(女鬼誓要找回「已死」的愛人) 、《人鬼情未了》(Ghost)(鬼魂男友與女友再續前緣)。第三類是人和妖怪談情的故事,如拿了奧斯卡獎的《忘形水》(The Shape of Water)(一個啞女和兩棲怪物的愛情故事);另一個例子,是我們中國人的《白蛇傳》(一條白蛇嫁為人妻並產下兒子)。第四類是和神仙戀上了,香港邵氏影業和台灣的國聯影片因為一部片,在60年代打官司的,那便是《七仙女》(講一個仙女,幫助賣身葬父的孝子董永,因憐生愛)。而第五類,便是和一個「疑幻似真」的對象談戀愛,例如:《穿梭夢美人》(Mannequin)(百貨公司的女塑膠模特兒「復活」,愛上了失意的藝術家);另一部是《充氣娃娃之戀》(Lars and The Real Girl)(男主角把一個充氣娃娃視作女朋友,要家人接受「她」)。

我最愛的浪漫愛情電影,是80年代,在香港票房大賣的《時光倒流七十年》(Somewhere in Time):男主角在聚會中,遇到一個神秘的老婦人給他一個袋錶,還說了一聲「回到我身邊」。八年之後,他下榻一家渡假酒店,掛著一幅年輕美麗女演員的相片,他莫名的感到時光倒流七十年,自己原來曾經和這女子相戀過。這個美女,便是在聚會中遇到的老婦人,到底他們之間,發生了什麼事情,多少是前世?多少是今生?這部浪漫愛情電影,香港人非常著迷,它連繼公映了數個月,共223日,破了香港電影最長的上映紀錄。

有人說「愛情已死」,故此「浪漫也死」。現代人的愛情,都是油炸的薯條,「執子之手,與子偕老」的動人誓約,對於 21世紀的男女,誰會希罕?是故,香港的電影,愈來愈不浪漫,我問你:近年有甚麼轟動的浪漫電影嗎?好像一部都沒有。所以,我們只好看日本電影,它們尚存著半點真摯的愛,可是,講生離死別,請日本電影不要再有醫院病床的場面,那些「哭到對方死掉為止」的鏡頭,太濫用了,看到觀眾抗拒:《星光奇遇結良緣》如斯,另一部日本愛情片《跨越8年的新娘》又驚見到病床!我的天,不要,不要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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