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近,香港行政會召集人林煥光形容「港獨」是一種「虛妄」,倒是個新鮮形容詞:虛幻、狂妄、水中撈月!
剛在台灣看了獲得53屆金馬獎8項提名的影片《一路順風》(Godspeed) ,它談的便是小人物的虛妄人生,而我們的港產「望重」喜劇演員許冠文,憑他在電影裏奪目的演出,呼聲很高,極大機會獲得金馬獎最佳男主角。金馬獎於11月26日在台北舉行,大家留意許冠文如何和梁家輝(寒戰2)、張學友(暗色天堂)、范偉(不成問題的問題)和柯震東(再見瓦城)的龍爭虎鬥吧!
編劇前輩吳雨是我的師父,劉天賜是吳雨的師父,而劉天賜視許冠文為師父,我叫劉天賜做「師公」,那麼,許冠文是我們輩的太師公吧!
許冠文1942年出生於廣州;1950年,一家從廣州來香港,雖然家裏很窮,許冠文努力讀書,他先當老師,後來儲了點錢,再回到香港中文大學唸社會系;1968年,他加入香港無線電視(HKTVB) ,是香港第一批電視創作精英,他影響了一代的知識分子,相繼也加入了電視圈,參與創作。而許冠文非常尊重創作,當時的TVB不是由管理階層領導,而是由創作人員帶領風騷,所以非常成功。今天的電子傳媒,由「企管」人士話事,只著重在開支的加加減減做功夫,是導致香港電子媒體衰落的原因。
我唸中學時,學校派我參加許冠文主持的《星晨杯校際常識問答比賽》,是我第一次接觸到這位「巨星」,比賽後,我拖著兩大箱的獎品回家:公仔麵和花生油,那是我人生第一次對家人的「奉獻」。
許冠文的表演事業轉捩點是70年代,他在當時電視強人周梁淑怡的安排下,和弟弟許冠傑合力創出大受歡迎的喜劇節目《雙星報喜》。節目中,他們兩兄弟合作搞GAG(笑話),諷刺時弊,同時,還重本以菲林拍攝第一代的MV,由許冠傑在節目中,唱出自創的遊子名曲《鐵塔凌雲》,而作詞是許冠文。《鐵塔凌雲》改變了粵語歌曲的命運,給它賦予「現代」生命,帶動了以後數十年Canton Pop的火紅流行文化。
許冠文不甘於電視的成就,後來,他進入了電影界,成就一系列驕人票房的電影,如《大軍閥》、《鬼馬雙星》、《天才與白痴》、《半斤八両》等,而《半斤八両》在日本大賣,他們叫的「Mr. Boo」和「人情喜劇王」,便是許冠文。
而許冠文對演藝界亦作出其他貢獻,他在1993年,和成龍、梅艷芳等,成立了「香港演藝人協會」,並成為創會會長,後來我擔任了協會的多年名譽法律顧問,執委們告訴我,協會的成就,是許冠文那一代前人所建立的。故此,許冠文在香港的影視圈和弟弟許冠傑一樣,是香港「市寶」級的傳奇人物。
我在演藝圈的社交場合,偶爾碰到許冠文這前輩,他禮貌友善、非常低調,說話不多,也不搶風頭的,總好像憂心忡忡,和幕前不一樣,他是一個思考型的表演藝術家。
隨著年紀漸大,港產電影沒落,許冠文漸漸淡出,今次2016年,他突然參與了台灣電影《一路順風》的演出,叫人意外。
回頭說《一路順風》這電影,它的故事是這樣:運毒宅男納豆,坐上香港移居台灣老許(許冠文飾)開的計程車,老許在香港一事無成,以為跑去台灣重新做人,結果二十多年依然是個失敗者,連他的老婆也看不起他,老許國語都講不好,沒有人理他,當他看到人生比他更失敗的納豆,遂對他可憐關照,卻不知道被納豆利用,一起運毒,在不一樣的南下旅程,綺麗如詩風光的裏面,暗藏的是黑色幽默的黑吃黑、人殺人,盡是「台客」式小人物之間爾虞我詐,黑夜過後,老許帶著納豆逃出鬼門關,納豆深深感到人間有情,送上老許的生日願望,就是一籠美味的熱辣辣小籠包,但是,吃過小籠包後,人生的明天又如何面對呢?
電影最叫人感動的,是小人物強烈的「無力感」:因為弱勢,小人物只好生活在虛妄的人生中,他們一事無成,卻又妄想發大財,實在的事情辦不了,只好虛張聲勢,大鑼大鼓地過著掩耳盜鈴的生活。想想:這些人何只在台灣存在,你看看香港街上的人,一樣可以大批「捕獲」?
導演鍾孟宏是屏東的鄉村客家人,台灣的著名廣告導演和攝影師,他的廣告收費,是台灣頂級的,他是我朋友的朋友。在1991年,鍾孟宏赴芝加哥進修電影課程,雖然他人在廣告圈,但是對電影的熱情未減,「少產」地追求電影的夢想。在台灣,生活的成本輕,是容許人們追逐夢想的地方,當聽到谷村新司的名曲《昴》(Subaru),都想哭,星星呀,請指引香港的夢想之路吧!
由於鍾孟宏是攝影師,在《一路順風》電影中,他把台灣南部拍得很美,鏡頭運用極佳,那管是一間鄉屋、一條天橋、一塊水田,都拱雲托月地帶出故事的氣氛。演技方面,除了許冠文出色,納豆和一群演黑社會的演員,都演活了那些外表十惡不赦,內心卻是失魂落魄的「台客」,他們粗俗、惡蔑,卻又活得無奈。
電影叫我想起高安兄弟(Coen brothers) 的得獎電影《二百萬奪命奇案》(No Country for Old Men),它和《一路順風》都是「公路電影」:講一個鄉下人家發現了裝有200萬美元的皮箱,原來是毒犯留下的錢,他偷了皮箱,一路逃生,但是毒犯要把他追殺,電影和《一路順風》般,充滿著黑色幽默、小人物的悲涼,不知鍾孟宏是否受這部電影的感染?
大家都相信許冠文今次應該拿到金馬影帝。他的演技有以下特點:
- 他是華人電影的一代「冷面笑匠」,他的面部表情不多,是「面懵心精」,肢體語言也不戲劇化,簡單安靜地把喜劇感帶出,他曾經說過,受到著名粵劇笑匠梁醒波所啟蒙。
- 他的演出是溫文爾雅、隱晦轉折的。在當年,許冠文是少數唸過大學,卻是電影圈打滾的名演員。故此,就算他演社會的低下層,總是擁有一種「先天文明」、善良的本質、人性的溫暖,大家看他在《一路順風》的演出,你會知道我說什麼。
- 不知是原來的劇本有,還是許冠文自己加料,在許的電影中,往往有幽默的對白,含蓄的「抵死」,例如在《一路順風》裏面,他想納豆自知不足,醒覺做人,於是,許看著納豆高大英俊爸爸的照片,和肥矮的納豆說:「你小時候患過大病嗎?」「為什麼你爸爸這樣好看,和你的樣子完全不一樣。」,戲院內的觀眾笑得翻倒。
許冠文作為香港人的典範,「香港仔」的精神,帶動數十年的創意工業,為何得不到香港政府的任何紫荊榮譽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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