熱鬧，只因怕靜局，誰愛「靜過鬼」？走動一下，活有所得，總比困在四面牆「發吽哣」好。熱鬧，像冰糖，放在甚麼食材，可以變糖水。 愛熱鬧的人，才會找熱鬧；寂寞的人，不需要熱鬧，望着夜空，捽捽「鼻哥」，又一天。我怕熱鬧，又怕孤單，麻煩之人；最好是靜在一群陌生人之中，所以，coffee shop至為理想，還要處於Dean & Deluca黑白的感覺。 認識一位老人家，一週有五天在家擺飯局。有位朋友，不能單獨在外面吃飯，如蟻咬。藝術人說：「逛夜市，前面一大堆人頭，像黑色森林般美。」「麻甩佬」最搞笑：「上廁所，聽到眾人咚咚響，才夠熱鬧！」 小朋友、年輕人、遊客，多愛熱鬧；但是，家庭娛樂方式愈來愈多、世人追求work- life-balance，香港人變為「御宅族」躲在家；是故，晚上9時半，餐廳已用「倔頭掃把」趕客。最近，去了高雄和曼谷，晚上11時，除了酒吧區，街上同樣水靜鵝飛；世界大同了！ 我市的輝煌八、九十年代，是地球的跳板，澳洲人也要飛來香港轉機。當年，內地未開放，香港是小針孔，大量旅客，由此擠出擠進；但，好花不常開。回頭看來，原來「聚人」始「聚財」，人氣不夠，香港「周身唔聚財」！今天，調查更發現：一個城市的流動人口少，文化及藝術的活動自然也少，跟着，世界企業不喜歡在那裏設分部，頂級的人才不會移居到那裏；所以，紐約為New York、上海為Shanghai，名不虛傳。聚人，不是聚「財」那般簡單，同時，亦可「聚才」！「財」和「才」走了的城市，便會衰落，看看美國的Detroit和日本的Nagasaki！ 我的小時候，香港吃「四方飯」，全國的人都聚居香港，「墟冚」到不得了，大江南北的都有，看看，街道名字海量大氣，代表四方匯集：北京道、上海街、山東街、太原街、南昌街……我初出茅廬的年代，中環滿街都是外國人，尖沙咀塞滿金髮藍眼睛的旅客，另一種洋派繁華熱鬧。中國改革開放後，內地每年數千萬計的同胞來「買東西、吃東西」，迫爆街道。現在，朱門處處多「閒店」。 2023年，政府推行一系列以「夜市」作為推廣旅遊以及刺激經濟的項目，叫做「香港夜繽紛」(Night Vibes Hong Kong)，我跑過兩次廟街夜市，本地人不算多；但是，看到外地的遊客，興致勃勃，「幫襯」地道小食如牛雜、糖蔥餅等，跟沒有「夜繽紛」前的廟街，完全兩回事，我覺得政府總算做對了。我束裝就道，拜訪廟街的著名「煲仔飯店」，晚上11時了，還是沒有空枱。 在香港其他地區，過了9時半，如果不「蒲」夜店、不去電影院，真的「無家可歸」，現在，好歹有了夜市；不過，這些晚上活動要有持續性，否則，「玩一輪又無咗影」。 香港歷史上出色的財政司夏鼎基(Philip Haddon-Cave) 曾有名言：「香港是水杯所砌成的金字塔，上層要不斷斟金錢的水，水隨着不同層疊的水杯，一級級向下注，最後，所有水杯都斟滿水。」當然，這是很資本主義的見解，但是，香港正是奉行資本主義。今天，新的解讀也許「水」便代表「人」，只要承受得了人的湧進，又不產生社會問題，可為香港帶來活力；聚了人，可「聚財」，又「聚才」。 人們來香港，不外8個原因：(1)工作、(2)旅遊、(3) 受訓及上課、(4)參加盛事，例如國際馬拉松、(5)探親、(6)看演唱會、(7) 過境、(8) 移民；只要香港每個環節改善一點點，整體「聚人」的成效便會顯著，上下層市民都會得益。市民往往對政府耳提面命，自己也要盡點責任。 2024年，政府推出「香港夜繽紛」的升級版，叫「日夜都繽紛」(Day X Night Vibes)，即是在日間，香港各區都會有市集或嘉年華會，如深水埗有數碼產品為主題的活動、九龍城有潑水節、大埔有「許願夜市」…… 最初抱有懷疑的我去了兩、三個地區「細場」市集，坦白說，活動都是些standard的東西：攤檔賣小吃的和文創產品例如肥皂，有人表演工藝，例如寫毛筆字、年青人唱歌助興……但見不少街坊，頗熱鬧。我突然想起曼谷鬧市商場門口常見的小市集；泰國人多信佛，眾生包容，他們「沒關係」(mai-pen-rai)的信念，讓高級的商場如EmQuartier和Paragon都擺滿小攤。 香港是「石屎森林」，沒有阡陌，現在，四處多了市集，不管規模和效益如何，正如一句俗語：「有，好過無！」大家不宜對事情太負面。以往的香港人，容易「嘴藐藐」，是時候，心態要改變一下！我反而期待這些市集區區都有，每逢五、六、日，處處「疏而不漏」，一晌貪歡後，你我或再聚、或再散，都不重要。 香港租金高昂，小市民和年輕人不容易「做吓老闆仔」，現在，這些臨時市集，或是免費、或象徵式租金，其實是讓他們擺脫大業主或發展商的另類sortie，好好學習做生意。在市集中，我見有些年輕人賣手作記事簿和手織公仔，假如他們在商場經營，既要交租又要聘請伙記，不「蝕到眼坦坦」才怪；現在，他們有機會小試牛刀，學些經營的經驗，絕對是好事。 所以，或多或少，這些日和夜「繽紛」的市集，對香港有3大「社會externality」好處：(1)社區和基層發展小本經濟的機會、(2) 打破沉悶的日常「mall界」生活模式，週末有了新的點綴、(3) 遊客多了些活動「細藝」。 文化，需要繼存和分享，但還要有地方進行。在香港，除了行人路和水泥公園，沒有「公共空間」可言；躲進Starbucks也得付錢，如要看concert或show，更加是「高消費」的活動。同樣地，想表演的人，也得找地方和觀眾，而且，演出「架生」的成本也不輕，最便宜的也要花掉數千元，你叫年輕人如何負擔？所以，現在多了「日夜都繽紛」的表演場地，既可以發揮所長，也許，還賺點pocket money，總好過在街busking，給街坊投訴或警察檢控「阻街」。青年們，通過唱歌、跳舞表達情感，是好的「情緒勞動」；香港的文化，有了新的孕育場地。文化要植根於基層的土壤，讓平民百姓免費接觸，這比起關在表演館的文化，更來得意義深厚。我看到愛民邨的小伙子們唱得興高采烈，老公公大聲「叫好」，教人感動的畫面！ 香港某些人的骨子裏，階級觀念頗重，「開口埋口」笑別人「屋邨仔」、「屋邨妹」，還說：「和有錢的人在一起便有錢，和窮人在一起便會窮！」這些人，從來不會跑去秀茂坪、慈雲山等地方，說：「品流複雜！」但願以後，地方的關愛組織，通過「日夜都繽紛」的市集，吸引別區的朋友，特別那些不會跨區的高貴人士，去支持這些活動，那麼，香港社會便會多了一份co-sharing的共融力量，外國人叫這「inclusive community」！我逛廟街的時候，看到有些十多歲的後生仔女帶着外藉的同學來增廣見識；我逛尖沙咀商場，也見到青年參與手作市集，這不是很好的改變？ 抓耙子，也要說：社會的改變，「半由人力半由天」，上天弄出個「攞膽」時勢，香港人在時勢中找出個新局面。如果面臨危機，大家只做「百彈齋主」，完全按兵不動，「你眼望我眼」下去，成語稱這結果為「坐以待斃」！我的朋友說：「最希望『坐以待「幣」』！」哈哈哈，真是白日夢，但守在大樹旁，世間哪有這麼多「撼頭埋樹」的小白兔？ 勿以善小而不為，「日夜都繽紛」這活動的成效，或多或少，都會聚人；花花世界裏仍有花花世界，也許這就是繽紛；有，總好過無吧！ 此網誌也上載於下列網站: